夜听隰州窑洞春秋

说到窑洞,《隰州志》有一段精彩的描述:“民居皆穿土为窑,工费甚省,久者可支百年。有曲折而入如层楼复室者。每过一村,自远视之,短垣疏牖,高下数层,缝裳捆屦,历历可指。坡之高者,路峭而窄,老翁驱犊,少妇汲水,登降甚捷,殊不以为苦。平地亦多垒砖为窑,山木难购,且窑中夏凉冬暖也”。这本康熙本《隰州志》,出自隰州知州钱以垲手。钱以垲,浙江嘉善人,这些文字显然是江南人眼中的新奇异样的北国景象。我们的窑洞故事从哪里说起?还是从这些世世代代居住在冬暖夏凉的窑洞里的普通人说起吧。提起窑洞,隰县人眼前常常会映现出一幅浓浓乡土味的娶亲图。在黄土高坡上层层叠叠的窑洞世界里,迎来一个令全村人为之欢腾的喜事。裹着羊肚子手巾的吹鼓手们,唢呐使劲地朝天吹着,鼓点咚沓咚沓地不停敲着。从彼村窑洞里走来的迎亲队伍,又从此村的窑洞里迎上新媳妇,一路骑驴或坐轿,蜿蜒颠簸回到彼村。婚礼一过,新郎将新娘抱进另一孔陌生的、但却是盛载新娘一生的窑洞。进了窑,上了炕,也就入了洞房——名副其实的穿穴而居的洞房。新的一页将在这里打开,旧的一页将会在这里天天翻过。吃喝拉杂、锅碗瓢勺,酸甜苦乐、生娃娶亲的生活交响乐将会在窑洞里奏响。从这点说,窑洞舞台尽管很小,但却承载着人生的大世界。对于居住在黄土高原的人们来说,窑洞不仅仅是一处居所,更是家,是亲情,是割舍不断的故乡。村子里的老人对于窑洞有着特殊的眷恋。他的窑洞是他爷爷的爷爷手里打的,少说也有百十来年了吧……。老辈人从山东一副担子挑着两个娃娃逃难来到这里,住在人家的山圈里。后来,靠山穿了两个洞,用树枝柴草遮住就成了家。再后来,把两个小洞往大一碹,安上门窗,就成了像模像样的窑洞。再后来,生活有了办法,又打了几眼,一溜土窑,三代同居,虽说光景过得平常,但有了窝,就能遮风挡雨,就能心平气和,就能老婆娃娃热炕头,欢欢乐乐一家人。村子里,还居住着南方人。对他们来说,南方的老家门前是水,屋后是竹,瓦房竹楼,风轻水软。乍来这里,天也高了,风也大了,更没想到的是,竟住进了做梦都没梦见的砖窑洞。住久了,知道了窑洞的好处,才知道来北方,那算是来对了。这儿有令人惊异的生活方式和建筑,令人惊异的历史遗迹和风俗习惯,最让他们喜欢的,当然还是这几眼眼窑洞,冬暖夏凉,养人聚气,一住就是几十年,南方人逐渐变成了搬不走、挪不动的本地人了。村子里,还有很多石窑洞和砖窑洞。其实就是用石头或砖接口土窑,为的是更结实安全,齐整好看。比起土窑洞来,无论哪一种接口窑,都是窑洞建筑的进步和主家光景向好的门面。窑洞里演绎的不仅仅是平常人的故事,也曾演绎过世纪伟人打拼天下的故事。在隰县的窑洞里,曾经留下毛泽东、周恩来、彭德怀等老一辈革命家和共和国的六位元帅、几十位将军戎马倥偬的身影和指挥若定的精神风貌。年,毛泽东和彭德怀率中国工农红军东征,红军东征历时75天,毛泽东在晋西72天,在隰县活动41天,三次路居庞派、两次路居义泉、一次路居蓬门,就是居住在老百姓的土窑和砖窑洞里。就是这些看似不打眼的窑洞,却作出过一个个重大决定,隰县的老窑洞,见证了这一伟大历史进程。年2、3月间林彪负伤千家庄,八路军第师歼灭日军千余人的午城战斗,八路军将士无一不受隰县窑洞的庇护,火炕的温暖。由此看来,窑洞带来的绝不仅是简单的建筑符号,还是一种民族精神、民族文化和民族自豪。窑洞是黄土高原的产物、隰县民居的象征。它的建筑材料是黄土,与众不同的营造方法是“减法”——把一座山头錾下来,再往进掏洞,把该取的黄土一筐筐、一车车取掉,窑就成形了。再后来,为了结实好看,又发明了砖结口窑、石接口窑、台阶式的“窑上窑”、前住人,后藏粮的“窑中窑”、两窑之间驮一小窑的骑马窑、用于防匪的母子窑。再后来,在平地上营造的独立式拱窑——砖质和石质窑洞和“窑上房”(类似楼房);由“减法”造窑的低级阶段,上升到“加法”造窑的高级阶段。讲究一些的人家,窑洞里往往有炕围子,花红柳绿的炕围画,既能美化又可防尘。窑洞的门窗多用椿、榆、杨、柳木做成,窗棂构图简朴大方。有力之家,窗上雕有“福”。冯家村老排窑有“丁”、“万”字形,有“蛇抱蛋”、“柳叶花”等花纹,工艺讲究,典雅美观,再糊上白生生的窗纸,贴上五彩缤纷的窗花,窑里的热气合着窑外的生气,那才叫个美气!不管是什么样的窑洞,大抵是因形就势,就地取材,这些以绿色材料建成的或简朴实用或风格典雅的窑洞,满足了不同层次的人们的实际需要,也生成了新的民俗。隰县人挖窑时,村里的壮劳力都会不请自到,主动帮工。尽管只管饭不管钱,人们从不计较——村邻的事就是自家的事。窑修好了,众人还要为主家“暖新窑”。暖新窑要看个好日子。这天,主人家生着火,可劲地烧,炕一过火,寒气被逼走了,这窑就暖了。这是一暖。亲朋好友,左邻右舍,还要拿着礼度来庆贺,主人家支起饭摊子待客。这叫二暖。自然暖加上人情暖,两暖相济,这新窑就算暖到家了。隰县人重情好客,这种暖窑的习俗延续至今。不管你是住平房,还是搬楼房,庆贺时依然以“暖窑”相称。可见,窑,仍然是隰县人挥之不去的影子。面对最可感受地气之灵和气象之盛的窑洞,我们不禁这样想象:黄土地上承载的窑洞和窑洞里庇护的隰州人这种最基本的民居形式,如同一幅耐读耐嚼的风俗画,一直从远古画来,延续到今天。但是,这种沿续几千年的民居在现代建筑的冲击下,已经风光不再。不用说土窑,就连砖窑、石窑,有的也成了“寒窑”,显现出一种“寒窑凉炕”的景象。如果有人要寻找快要消失的行业,修窑这个行当算是一个。是的,现代人以住设施良好的高楼为时髦,很少有人再打窑洞的主意了。眼下,虽然还有不少人住在窑洞里,但随着人口的外流和以房代窑,以楼代窑的新型民居的兴起,被闲置或废弃的“寒窑”越来越多,在苍老和无奈中,传统的窑洞民居静悄悄地消退着,大有被淘汰的趋势。民居是一个地方的文化记忆,文化记忆消失了,文脉就断了。有人深情地写道:“总是以为,住进窑洞里,就有一种还在母亲腹中那种安然的感觉,虽然封闭,却温暖充实。封存在心灵深处某个角落中的一些已经模糊了的感受正在一点点复苏,是那样的熟悉,仿佛从未如此贴近过那个遥远模糊的关于家的记忆。”是呀,希望不仅我们,我们的后代也依然可以在“母腹”中感知黄土的温暖,感知先人赋予我们的、深入骨髓的文化与精神……窑洞,我们的窑洞!来源:文旅隰县发布:华夏文化融媒体中心责编:小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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